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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如此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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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如此(下)

我當然知道博雅說的那些了。可是,明白是一件事,做到又是另一件事。

我只是很生氣。

生氣那個幼年的神明,沒有做出正確的決定,也生氣她為何如此信任人類。可就算再怎麽生氣,那都是過去了的事,如我一般就算回到了過去,也改變不了。

所以後來,我只借口說自己想要自己靜一會,小緣這才眉開眼笑地讓大家都散開了。

雖然我這麽說,但阿夕並沒有離開,神樂也坐在我身邊,和我說了很多事。包括我錯過的關於輝夜姬的故事,關於夜刀神的故事,以及她自己讓面靈氣進行靈魂分離的事。

可以說,現在的神樂,恐怕已經是當初的那個了。

我在聽神樂說那些話時,面前的篝火也逐漸跳躍起來。因為所有人都參與到了其中,這場談話很快從小緣知道的故事,擴展到了命運。

大家興致都很高,但我確實是累了,眼皮不住地耷拉下來。神樂已經回到了博雅身邊,小緣的果酒後勁恐怕也上來了。

迷迷糊糊中,自己似乎說了什麽,隨後便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。

那些過去,是她必經之路。

那份對人類的信任,對出雲國的愛,完全沒有出現在正確的時機之內。所以一切就這樣發生了。

“你果然還是又來了。”紅發舊神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。

“因為我有話要問你。”

這是千年後的舊神,再無千年前那樣的意氣風發。

“有什麽好問的?該知道的,你都知道了。”

“在去到那個村子之前,她有無數個選擇能夠停在別處,為什麽偏偏是那裏?”

“……你不是很清楚嗎?”

“……因為你覺得那裏像出雲國,所以才——”我沒能說下去。

“沒錯,所以才放任了她。我甚至沒想到,她從明白了感情之後,那份對出雲國的思念,能夠這麽強烈。”

“可你有無數次機會讓她離開。”

“是,我是有無數次機會。”

“但你沒有。”

“……因為我覺得還可以控制。只要不接近那個洞——”

“但她就是在那個洞裏失去了一切……不,倒不如說,她從來都沒擁有過。”

“如果你要怪我,要責備我,我沒有話說。放任了幼年的她,以為一切都在掌控,這份寵溺和自傲讓我這千年來都不敢再去面對她。如果不是上次你深陷困境,我也不會出現。”

我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:“所以這千年裏,你都沒再見她嗎?!就算之後她再怎麽樣,你也不管了嗎?!”

“或許,沒有我在她身邊,她能夠遵循內心。早在那個時候,她就以為我死了,所以說——”

他那平靜如水的語氣惹怒了我:“那你有沒有想過,這千年的時光中,她有時候是多麽想要有誰去引導她一下嗎?如果你能陪在她身邊,我與她或許就不會變得如此對立!之後關於她的一切不幸就不會發生了!”

在將所有情緒醞釀至極點,眼淚就在那時爆發出來。

“我……”他終於看向了我,顫抖了一下,想要說話,卻只是張了張嘴。

咬了咬牙,還是隱忍了下去,我松開了手:“老實說我也沒有立場來責備你,那個時候的她,還沒有「自我」,只是一個會憑借被灌輸的觀念而行動的神。只是就這樣看到了曾經的那些,自己就不由得生氣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要說的說完了……我該離開了。”

我轉過身,卻看到了——

“阿豐……?”

“你——”

她笑了:“因為吾很少看到阿紫和舊神這樣相處,所以忍住沒有出聲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怎麽看都不是少女的樣子——

“想問我為什麽能來見你……?”她有些稚氣地比劃了一下,“因為她在睡覺,然後吾就過來了。”

我有些弄不清狀況。她是指……?

“她……?比起那個,那之後,那個洞裏究竟發生什麽?在我昏迷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?”舊神比我先一步,上前問。

“那個洞……?原來舊神也不記得了嗎?也好,吾正要說這事。”

接下來,阿豐給我講的,是關於那個村子的全部。

很久很久以前,那片土地是有神明庇佑,可比神明更早出現的是那個洞。那片土地上的人被洞的黑暗吸引,卻也被神明的威光所震懾。

原本兩者平衡,但好景不長,洞裏流出了「虛無之潮」,土地上出現了「衰亡之獸」。

神明本來為了人類,已經打算與這片土地融為一體,那樣一來,虛無之潮不會侵占,衰亡亦會遠離。那片土地會成為豐饒之地。

可是人類過於害怕。他們借想要驅散恐懼為由宴請神明,讓神明喝下毒酒,隨即將神明投入了洞中。

幼稚的人類以為,將神明投進了那個洞,所有的一切就能得到解決。可是他們忘了,之前他們擁有的所有,都是因神明而得到。

洞中「虛無」與「衰亡」共同折磨著那位神,神在那裏一點點消逝,但同時,曾經深愛著人類的神明也給人類留下了詛咒。

那個詛咒延續了相當之久,久到最初的世界消失,這片土地依然存在,久到這個世界接納了這片土地,讓它以行屍走肉的狀態活下來。

因此,那片土地雖然早已死亡,可那片土地上的人卻還必須活著。

“吾剛剛聽到舊神說是他讓吾留下來,但不對哦。這片土地雖然早已死去,卻不停地在悲鳴著「想離開」。這才是吾去那裏的最終原因。”

我一時半會還無法接受,許多東西想要問,但卻抓不住——

“那個洞告訴了吾這些。”

“那個洞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些?那塊「神之墓」的石頭又是怎麽回事?”我緊跟著問。

“因為那位神明的意志,已經和那個洞融為一體了,那塊石頭,正是神明身體化成。”阿豐說完之後,揉了揉眼睛,“吾困了,阿紫汝還有什麽要問嗎?”

阿豐小小的身影已經變得模糊起來——

恐怕不久後,她就要消失了吧?

“出雲國舊神,與最初那個世界,究竟有什麽關系?”

阿豐楞了一下,最終還是仰起頭來看我:“這些,吾就不能說了。”

“因為我還沒資格嗎?”

“不,因為她不讓吾說。”阿豐說,“吾是來見汝最後一面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因為吾要成長了。作為童年的幻夢,吾早已在被扔下洞之後,就已經死去了。她亦不需要吾了。”

“……果然。”

“吾能來和汝等告別,真是太好了。”她稚氣地道謝,臉上還有笑容,“從出雲國神泣之地到那個村子,這場旅途真讓吾高興。那麽,再見了。”

“等等——”舊神終究是慢了一步,他想要伸手去抓住那幾乎快要消失的阿豐,卻抓了個空。

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阿豐/幼年的神明了。

那片土地帶來的真相,作為這不過如此的故事而言,或許值得一提,但也就到此為止。

“出雲國舊神……”

我已經打算離開了,身後卻傳來了舊神的聲音。

“出雲國舊神會被最初那個世界的所有吸引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無論是什麽,只要是關於最初那個世界,我們……出雲國舊神,都會如飛蛾撲火一樣。千年前,她去往高天原拜見天照時,有雷劈在了天照的神殿之上,她也因此被視為不祥之兆。她本該能因此而離開高天原,但我們見到了他。”

“他?”

“那個男人身上有著和那片土地一樣的氣息,腐朽且古老——不止是千年,是上萬年的時光在他身上磨礪,這才有了那樣的氣息。不是「虛無」,也不是「衰亡」……先前的舊神為救我們而亡,所以更多我也不知道了。若你之後遇到了那個男人,一定要多加小心。”

“名字呢?名字總該告訴我吧?”

“伊邪那岐,那個男人叫伊邪那岐。”

-

“不打算回源氏了?”阿夕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問。

現在我們還在回京都的路上。

“你還是趕緊從那裏脫身。如果哥哥在這段時間已經比你先回去了,搞不好源氏就已經沒有了你的位置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或許可以回源氏,但你還是去晴明家借宿吧!反正你也是妖怪,他不會介意的。”

“說起來,我這些年攢了不少勾玉,本來想在找到金蓮帶了你回京都後就在京都買下屋子,但出了一系列的事——”

“有多少?”

“大概三百左右……”

“三百——”

雖說我早就不在乎這種東西,但必要的時候還是必要,雖不至於和小緣那樣窮困潦倒,但積攢錢財對我而言,屬實不是件容易的事——更何況,我平日的吃穿用度,大多都是找源氏報備——

換而言之,如果源賴光想要用這些要挾我,我也逃不掉。

“三百?那可不夠。”

我不住地點頭:“沒錯沒錯——”

可很快,我被阿夕拉著退了幾步。

“對我這麽防備嗎?”來人微微笑著,“我也是在看你們這麽苦惱,所以才上來搭話。”

阿夕拽住了我的手:“不用,多謝。”

說完,他就拉著我快步離開了。

我回過頭,發現浮世還站在原處,他靜靜地看著,即便是離了很遠,我也能感到那樣的目光。

“那家夥就是個瘋子。”阿夕走了好久才松開了我的手,“只要能讓那個神明回來,他什麽都做得出。那具身體,你知道吧?已經不再是你哥哥的了,倒不如說,現在還是神使浮世吊著他一口氣。”

“我都知道,只是,這麽一看,阿夕你不是也很瘋狂嗎?”

他微微頓住了,似乎是有些不明白地轉過頭看我。

“為了我,你是不是也什麽都做得出來?”

“……要不要趁這個新年去天域看看?反正你現在也沒事,八岐大蛇那邊估計不會再有什麽動作。”

“——”

他什麽時候這麽懂得轉移話題了?

“緣結神這段時間可能也會在京都附近轉悠,不如我去拜托她——”

“什麽啊……你居然還惦記這件事嗎?”我說,“還是因為,那是我第一次對除了親人之外的存在說出了喜歡,所以你才會這麽在意?”

“你想多了。”

是嗎……

如果是這樣,就再好不過了。

從她/「我」那不堪一提的過去中,我好歹也知道了一些東西。

倒也不是無法對自身的未來產生希望,而是舊神的話,以及那越來越近的預示,讓我無法,也不敢抱有希望。

沒有那所謂的希望,當真的那天到來時,一切便不會那麽難以接受。

-

“這樣好的買賣,你應該不會拒絕吧?”

“那你打算買在哪裏?”

“這個嘛……自然是離海邊近一點,這樣的話,去鈴鹿山也方便一點。”

“那可不行。”

“——如果是因為鈴鹿山……”

“只是鈴鹿山還不行。”我面前的源賴光總算露出了他的真意圖。

忽視掉外面刀光相接,我只好嘆了口氣:“那加上荒川怎麽樣?京都離妖怪們住的地方本來就不近。”

“那就不買在京都。”源賴光自己倒了杯茶說,“你作為源氏的小姐,成天和妖怪們混在一起——雖然你也是妖怪了。這樣一來,我倒是還挺感謝你哥哥,聽說他改名叫浮世了?”

“浮世才不是我哥哥……”我有些惱火,“你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,他有時候才是我哥哥。”

“我是知道,但這種事,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麽變化。”他的手指婆娑著杯子,“你不一向都是只有需求才會來找我麽?浮世比阿夕差不到哪裏去,甚至更好——至少最近很多事他幫我打理得很好。”

“你不也是一向都只是看我有利用價值,才會同意麽?”我皺了眉,“那麽這次,你要我幹什麽?”

“話說,你今年多少歲了?”

“突然問這個幹什麽?”我仔細想了想,“大概……十六?還是十七?好像都不對……”

“我忘了,你是妖怪,這種事似乎也沒那麽重要。”

“所以,這次又要去幹什麽?殺妖怪還是別的?”我瞥了一眼屋子外還在打鬥的三個。

“那個對你不過是小事一件。我倒是好奇,你有那麽多認識的妖怪,甚至和鈴鹿禦前交好,去她那裏要一件寶物,不是更輕松嗎?”源賴光終於端起茶杯。

“……當然很輕松了。如果我開口,他們也一定會同意。不過,我更想靠自己。反正你需要的只是個做事的,身份什麽的,住在哪裏,其實沒有關系,對吧?”我看著他說。

“沒錯。後續的事,我會讓鬼切來接你到源氏來一趟,隨後再去那個地方。”

聽到他這麽說,我這才起身:“雖說阿夕加入進去是意外,但阿切和他……”

“你說他們兩個?”源賴光絲毫沒有顧及竹簾外的刀光劍影,“在見面的那天,他們就打得不可開交。反正我也勸不住,要不你幫我勸勸?”

“……我只會向他們潑冷水——如果你不介意。”

“請立刻動手。”

“就等你這句話了,阿雲——”

阿雲有些不安地從竹簾後出現:“紫姬小姐,您真的要那麽做嗎……那裏可是有兩位……”

我看了一眼源賴光,他擺擺手:“讓他們吃點教訓也好。”

“是、是!阿雲立刻就去辦。”

我走到門口,掀開竹簾,隨後看到無數桶水從屋頂澆下。

“我呢,建議你現在就離開。”源賴光也走到了門口邊,站在我身後說,“他們會打起來的真正原因,你最清楚不過了。”

“不愧是家主大人。”我說,“那我先走一步了。”

那之後,就很快到了要幫源賴光做事的那天了。不是什麽捉拿妖怪,而是希望我能去赴一場宴。

只是我當時還不明白,為什麽是我。明明有阿夕在,明明浮世也在。直到我在源氏被阿雲鄭重打扮了一番,然後踏出源氏門,看到源賴光一身便服站在那裏,似乎是在刻意等著。

“終於有點貴女的樣子了。”他將手放在袖子裏,只是上下打量著我。

“阿切呢?”我問。

“一會還有客人來,他自然也閑不下來。倒是你,這麽放心,連阿夕都沒帶過來。”

我沒有理會他,只是上了車。才坐定,車簾就被掀起來。源賴光似笑非笑地伸手遞過來一封信,但我沒有立刻接。

“要起疑也不是這個時候。”他將信放在車上,便離開了。我自然在他離開後草草看了幾眼,宴請之地也很快就到了。畢竟只是京都嘛……

“哎呀,那不是源氏家的紫姬小姐嗎?”

“噓,小聲點。我聽說她已經變成了妖怪……”

“啊?她不是那位夕公子的妹妹嗎?怎麽是妖怪了……”

整件事我是瞞著阿夕的,把阿夕先丟在了鈴鹿山上,然後再過來。我就知道源賴光不會給我安排什麽好事情。

所以,我這才打開最後源賴光送我上送來的那封信。

“……這件事對你不難,就是有個人吵了我很久,說什麽希望源氏的紫姬小姐能去一趟他們家——當然不排除是依附的可能。總這麽推也不是辦法,這次你就去一下吧。記得不要把事情搞砸,我也不希望把你的屋子收回來。”

……這是威脅!我將信疊好塞在腰帶裏,掛起微笑。

竊竊私語倒罷了,各位姬君和夫人在京都也有無聊的時候。我以為只是普通的宴會,沒想到這家主人一見到我,便十分高興地把我請為貴客。我在揣測他們究竟有什麽意圖時,一個男子便堂而皇之地湊上來——

“紫姬小姐,我早就聽說您的事跡了!聽說您小小年紀就跟著賴光大人去大江山剿滅妖怪,還毀掉了在杏原的妖怪據點!”這位我素未謀面的貴公子顯然相當激動,見到我時手中的檜扇都掉了好幾次,“您真是位奇女子!我早就想到源氏登門拜訪了,可源氏的家主源大人一直都沒空。”

我一面用打開的檜扇擋著他,一面躲著他強行湊過來的動作,阿雲在一旁愛莫能助。我當時想要摔門而走的心情都有了。

後來我才從化作哥哥模樣來接我的阿夕那裏知道,那家的人好幾次都寫信給源賴光,希望能將我婚配給他們家的公子。

只不過這種信一般交給源賴光後,也就丟一旁了。他要管的事多了去,這種小事他自然就當飯後閑話一樣。

隨後我便跟著阿雲回源氏,將衣物發飾什麽的全部換下。雖然阿雲說即使我帶走也沒事,但我可不想到時候結算任務酬金時,還要被這種東西連累。那個時候答應源賴光,說我和阿夕會幫他辦事,用以償還借他的勾玉。

只是現在想想,我都覺得這是筆可能連源賴光死掉的那天,都不可能償還得清的債。

那樣好的屋子,僅僅三百勾玉,再加上這樣一個小小的任務——

“哦?你回來了?”

剛走到房間的庭院裏,就看到源賴光坐在緣側上喝酒。因為源氏晚上也有宴請,所以阿雲回了源氏我就讓她去幫忙了,自己一個人到的自己原來住的房間。

“……你是故意的嗎?”

“沒錯,我是故意的。”

“——”

“我盤算著你還能為源氏帶來多少好處。趁你現在還在源氏,就要將你的作用全部利用。”

“……也包括我的婚姻?”

“自然。”

“這種世俗之物對於我而言,根本不在話下。”我沒好氣,“倒是您,家主大人,該讓開了。”

“不後悔嗎?”他意外地聽話起身,讓出了房間門口。

“後悔?你說屋子的事?後悔的應該是你才對。”我看著他說,“畢竟人生短短百年,我可能到你死都還不清那筆債。”

“那不是更好,我死後還有人能和鬼切一樣照顧源氏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樂意?”

“還債而已,沒有什麽樂意不樂意。只是沒想到,你能這麽坦然接受自己死亡。若是未能完成你曾經的理想,也會這樣坦然嗎?”

“未能實現?我不會讓這種事出現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所以我才問你後不後悔。即便我沒能做到,源氏之中也總有人能做到。還債?紫姬,是你想得太輕松了。”

我沈默了。對於源賴光,那份覆雜的感情永遠占據了上風。自己是如此容易受感情擺布,所以他才會選擇在一定程度是縱容我。

“紫姬。”離開的時候他喚住了我。

“什麽?”我關上門有些不耐煩地望向他。

“……沒什麽。”對上了我的眼神,源賴光反而率先移開了。

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也就狐疑地離開了。

而後,新年第一天,小緣第一個來敲門了。畢竟,當時寄給她的信,就是說可以讓她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。鈴鹿禦前則也來到這裏坐了坐,不過因為鈴鹿山還有事務,便又走了。

晚上小緣則拉著我去了晴明寮中。小白並沒有因為上次我對他不好而遠離,反而粘得更緊了。

最後喝醉了也趴在我腿上。

晴明也無奈,我也只好等著客人差不多都走了,我再走。

於是,直到深夜,只剩下了小緣,晴明,阿切,阿夕,以及想同我一路順道而回的鈴鹿禦前。

見時機差不多,我搖了搖睡得香甜的小白:“小白,醒醒,我該走了。”

小白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:“阿紫……你就要走了嗎?”

“已經很晚了。”

小白揉了揉眼睛,隨後爪子搭在了我的肩膀上:“可是小白還不想讓阿紫回去。”

“小白。”晴明適時叫了他一聲。

“嗚……既然晴明大人都這麽說了,小白明白了。”小白不情願地松開了爪子,但立刻變成了人形,用手捧住了我的臉。

“小、小白?”

小白臉上還有因酒而起的紅暈:“小白……嗝……小白很早就想說了。”

“……?”

“阿紫是小白除了晴明大人以外最喜歡的人……不過阿紫不是人了……嗝……那、那也沒關系……”

“小白又在胡言亂語。”小緣也湊過來了說。

“總之,是該走了。”阿夕一面幫晴明收拾,一面說。

喝醉了之後胡言亂語。我一邊這麽想著,一邊想抓住他的衣領提起來,好讓自己脫身,我微微偏了頭,就在這時,一個柔軟溫熱的東西貼緊了自己的臉頰——

“啾!”

我當然明白那是什麽了,而且臉上還有小白留下來的口水,有些黏糊糊的……

可周圍一片寂靜,湊過來的小緣一臉為難地率先打破了寂靜:“啊哈哈……今年還真是……意外啊……”

“噗!”

因為又睡過去的小白支撐不住,還是變成了狐貍模樣躺在了我的腿上。

“抱歉,是我對小白看管不周了。”晴明率先走了過來,一把拎起了小白,微笑著說。

只是,那個微笑我總覺得背後一涼。

“這倒是。”阿切一邊說著,一邊走過來,拿出手帕替我擦著臉。

“哼,若是晴明管教不力,送來鈴鹿山也行。”鈴鹿禦前忽地開口。

“……這也太嚴厲吧?小白只是只狐貍。”我說。

不知為何,眾人一聽便一齊向我投來了目光。

最後實在沒辦法,我只能一邊改口,一邊逃拉著阿夕逃一般地離開。

“呼……”見身後沒有什麽人跟來,我松了口氣,對阿夕說,“剛剛那種氛圍,真是要命啊。對吧?阿夕。”

“……”

見身後的阿夕沒有回答,我便轉過身,看到他有些出神卻有些出神。

“阿夕?”我奇怪地拉了拉他的袖子。

“啊?怎麽了?”他這才有些恍然大悟地看向我。

“你最近有些不對勁。”

“……抱歉。”

“好端端的道歉什麽?”我放慢步子,和他並肩走。

“沒有攢更多的勾玉……”

“可你都為源氏白幹那麽多年了,也是我和哥哥沒提醒你……”

“我不該和浮世打架,所以那天我回來衣服才會濕……”

“這個嘛……”

“我也沒有好好保護——”

“小姐——”

“誒?阿雲?”我有些疑惑,又轉頭看阿夕,“嗯?阿夕你剛剛說什麽?”

他頓了一下,搖了搖頭:“沒什麽。”

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但此時阿雲已經跑過來了。

阿雲將一個木盒遞過來:“沒想到在這裏就碰到了小姐,這是家主大人要我送過來的,說是小姐的新年禮物。”

“新年禮物不該是昨天就送嗎……不不不……”我把要收下的手收了回來,“這個還是還回去吧,我可是不敢收。”

——萬一被再次加價了,雖說契約一式兩份被我保管著,但要是他反悔,有些事還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。

似乎是料到了我會如此,阿雲忙把木盒遞過來,欲哭無淚:“家主大人說了,如果小姐不收下,我就要被趕回家了。”

“既然是那樣,就收下吧,沒什麽不好。”阿夕開口,伸手接過了阿雲手中的木盒。

阿雲看了一眼阿夕,又望了望我。

“……我收下了。”我在心裏嘆了口氣,看著阿雲鞠躬後高興離開。

看了一眼阿夕手上的木盒,用妖力震開蓋子,那裏面果然露出了一把刀鞘鋥亮的太刀。

“事到如今我也用不上這個了。”我興致缺缺,“阿夕你喜歡嗎?”

他有些疑惑。

“感覺回來京都,你怎麽就變笨了?”

“不……我只是在想,這不是他送給你的麽?”

……?

我這才向前走了兩步,轉過身看著他:“這很重要嗎?”

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刀,又看向我:“不重要嗎?”

“……總之,我是用不上了。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拿刀了,強迫我用這種東西,還是等源賴光有時間親自來教我吧。”我想起了記憶裏阿豐那無敵打飛妖怪的拳頭,如果自己也能學會,是不是也可以和她一樣帥氣了?

阿夕將木盒蓋子從地上撿起蓋好:“回家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他走了幾步,又慢下來了:“關於那個不過如此的故事,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說說嗎?”

“不說。”

“……這還是除了阿夜之後,第一次讓你這樣堅持的東西。”

“如果你是阿夜,會把小時候尿床的事說給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聽嗎?不會吧?而且是絕對不會。所以,我也不會——但我小時候沒幹過那種事。絕對沒有。”

“……你那是什麽奇妙的……舉例子?”

我不滿:“因為你不懂,所以我才解釋。”

隨後我們回到了家。

只不過,我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沒有做。所以當天晚上——

“……你在我這裏幹什麽?”阿夕站在門口望著我說。

我裹著他的被子說:“一起睡覺啊,我們小時候不也這麽做嗎?”

“那是小時候。”

“那我就不說別的了。”我拍了拍一旁的位置,“我想讓阿夕陪我睡覺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不行嗎?說好的願意為我做一切呢?”

阿夕無奈地嘆了口氣,只能走過來,隔了我有幾步,躺下了閉眼:“睡吧。”

“好耶。”我吹滅了蠟燭,裹著被子湊近他,隨後一把將被子蓋在他身上。

“……如果阿夜在的話,估計這個時候會把我殺了。”阿夕又嘆了口氣。

“吶吶,阿夕。”我忽視了他的話,“我曾問過你,是否有喜歡的女孩子。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能在那個時候來到我的內心,但今後——”

“……太晚了,睡吧。”

“你還要逃避到什麽時候?我就在你身邊,就算你再怎麽掩飾,再怎麽逃避,我也察覺得到。”

“……給你造成麻煩了嗎?”

“沒,但我希望你能說出來。有些事不說出來,我是不會承認,也不會認可。”

“那就不說了。”

“我想聽。”

這時他睜開了眼睛,偏頭看我:“這就是你來這裏的目的?”

“……大概?”

“我喜歡你。這樣你滿足了嗎?”他問,“不滿足我還可以說到你滿足為止。”

“我又沒強迫你……”我有些心虛,“畢竟你也只能到此為止,最好迷途知返……”

“……那為什麽偏偏來勸我?”阿夕的眸子閃閃發光,“明明他們也——”

“……那是因為……因為……”

“……哪有勸人勸著勸著就睡著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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